夜深人靜時分,臨街小飯館隻有我們這一桌,街道上空空蕩蕩的不見一人。
電話那頭,胖大姐徐徐講道:“我聽以前的威坪老漁民講,在很久很久以前,新安江上有個碼頭,叫鳩坑源碼頭,有一天,突然一夥打扮奇怪的和尚坐船到了鳩坑源碼頭,沒人知道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他們說的話本地人聽不懂,領頭的那個和尚年紀很大,長的五大三粗,留著長長的白胡子,但他那雙眼睛是藍色的,人們叫他碧眼胡僧。”
“這碧眼胡僧帶了個翻譯,天天就在碼頭講經,凡是去聽講的人每次都能得十文錢,在去的這些人中有個男的叫方十三,知不知道方十三是何人?”
“方十三?大姐,我不知道啊。”
“就是方臘!就是水滸傳裡和魯智深打的那個造反的人,那碧眼胡僧說方臘身上有龍氣纏繞,但缺了龍骨龍肉和龍血,於是便將他收為坐下弟子,但這龍骨龍肉龍血可不好造,那碧眼胡僧說隻有等他龍氣顯相時才能進行,之後方臘就造反了,成了碧眼老僧坐下的大弟子。”
“在後來朝廷派大軍鎮壓,方臘節節敗退,他從碧眼胡僧那裡求來個法子。”
“他找了五千個男人,五千個女人,用刀把它們後背劃開,把碧眼胡僧給的一種蟹籽放進去,在縫上傷口,然後。再把男人和女人用繩子吊起來丟到新安江中泡著,隻讓腦袋露在水麵上呼氣兒。”
“關鍵是不讓那些人死,每天專門有人喂吃的喂喝的,泡了很長時間,那些人脖子以下都沒知覺了,肉都泡爛了,蟹籽孵出來的小螃蟹就吃爛肉,一直等到十五的晚上那天,碧眼胡僧舉行了一場法事,叫月直大佛會,佛會辦完後就下了令,一瞬間把那些人的頭都砍下來了。”
“那五千個男的五千女的腦袋沉到了新安江中,變成了隻有腦袋的水中怨靈,方臘想靠這些怨靈將敵軍的船拖下水,結果朝廷大軍那邊兒也有能人,這能人一眼看出來了新安江上怨氣衝天,於是便臨時指揮大軍改了道,沒有走新安江水路,這才大敗了方臘,而那些被砍了頭的怨靈一直沉睡在江中,變成了毛西瓜,直到1958年,我們這裡為了建造發電站大移民,那些毛西瓜隨著泄洪到了千島湖中。”
“小弟,我打聽到的消息就是這樣,你聽了害怕嗎?”
“怕啊大姐,還真有點發怵。”
實際上我怕個屁,我做這行天天就是和棺材和死人打交道,我早就不害怕任何東西了。
“小弟,我知道你多少有些懷疑,我給你保證都是真的!告訴我這事兒的威坪老漁民說,當年碧眼胡僧主持的那場月直法會,他太太太太爺爺在場親眼看到了!不能有假,都是真事兒。”
“知道了大姐,辛苦你這兩天還專門跑了趟老威坪,怪遠的,過段時間我帶朋友去你那裡照顧生意。”
電話中,胖大姐糾正我道:“小弟,不麻煩,我收了你錢,這都是應該做的,有件事你沒搞清楚,現在哪裡還有老威平,我找的是以前的原住民,老威坪沉湖裡了,原先老鎮上有兩千多戶家庭,八千多人呢,大部分移民去了開化,江西,還有安徽,有少部分不想走的搬到了虹橋頭那一帶的半山坡上,虹橋頭是老威坪的最北邊兒,南邊兒地勢低的地方全淹水裡了,現在你看到的威坪鎮其實是以前的北隅村和堨村區域,我奶奶以前就是那裡人,我小時候可喜歡吃奶奶做的冬瓜糖,還有威坪特產的寸金湯,鬆管兒糖,胖脆餅,可惜現在都吃不到了,哎呦....不能和你說了,在說下去要沒話費了。”
“小弟啊,總之,不管你老打聽毛西瓜想做什麼,聽大姐我一句勸,千萬彆試著去找那些鬼東西!那些都是幾百年的怨靈了,一直藏在水底最深處,可怕的很!道士和尚都超度不了的東西,你個小年輕就更彆提了。”
話落,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盲音,胖大姐掛了。
我收起來手機,皺眉問:“把頭,你什麼想法。”
“有可信的部分,也有不可信的部分。”把頭說。
我點頭:“我覺得可信的部分偏大,之前我看了很多資料,當時我納悶,為什麼童貫不帶著大軍走新安江水路直奔方臘老巢,反而兵分三路選擇繞道包圍,我起初猜測童貫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能贏,他兵分三路是沒把起義軍放在眼裡,他主要目地是為了找到方臘搜刮的那批財寶,剛才聽胖大姐講了這事兒,我覺得....沒準當年的新安江上真有這麼一出。”
“還有把頭,胖大姐講的故事中有兩個關鍵信息,一是所謂的碧眼胡僧,二是關於龍骨龍肉和龍血的故事。”
“西瓜頭說智慧教的聖物是聖公的肉,骨,血,而智慧教的前身就是摩尼教,雖然間隔時間很長,但中間恐怕有聯係。”
“那碧眼胡僧估計是摩尼教的傳教者,胖大姐形容的是碧眼長發白胡子,可能不是我們漢人,當時宋遼金常年打仗,可能是從突厥或者回回那邊兒過來的西亞僧人。”
“把頭,之前徐同善給我的那本關於摩尼教的手抄本資料我看的很詳細,那書裡頭口有提到,宋代的摩尼教內也分等級,最高級的僧人叫大摩尼僧,往下依次是,大僧統,月直僧,拂多誕僧,還有兩個什麼來著我忘了,其中,這個月直僧負責主持召開一切的科儀和法會,胖大姐說當年碧眼胡僧在新安江上開了一場月直大佛會,那可以依此推斷,那個碧眼胡僧就是摩尼內地位僅次於大摩尼僧和大僧統的三號人物。”
“所以胖大姐講的故事中,前半部分應該是事實,至於後半部分那些砍頭怨靈的傳說,值得推敲。”
我正分析著,把頭咳嗽了一聲。
是小餐館老板走了過來。
“二位,你們吃好了沒有?”
“怎麼了老板,你打算關門了?”我問。
“沒有,我這裡一般都開到後半夜,嗬嗬。”
估計是我們就點了兩份炒麵,坐的時間太長了,期間還喝了他好幾壺茶水,導致他有點不高興了。
“我們還沒吃飽呢,在炒三個菜,拿瓶酒來。”
“沒問題,想吃什麼菜?”
“隨便就行,不吃魚啊。”
“好嘞,十分鐘。”
看老板又去忙活了,我從前台撕了白張紙拿了個筆。
“雲峰,你畫的這是什麼、”
看我在紙上畫了三個圈,把頭皺眉問。
我邊畫邊說道:“畫地形圖,那個水洞子的地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