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觀雨拍了拍蕭北夢的肩膀,輕聲道:“小北,你不要想這麼多,義父默默地守護著你,隻希望你能平安,你是否能出人頭地,是否能為他爭光,他可能一點都不在乎。”
蕭北夢搖了搖頭,聲音低沉地說道:“他不在乎,但我在乎。”
石觀雨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蕭北夢的肩膀,歎氣道:“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情,我就懶得去摻和了。一摻和進去,鐵定要倒黴。在太安城裡關了近十年,我總要長點記性。”
一邊說話,他一邊向著帳篷外走去,並朝著蕭北夢揮了揮手。
蕭北夢搖頭苦笑,也準備離去,卻見到慕容雪央走了進來。
“聊完了麼?”
慕容雪央麵帶淺笑地看著蕭北夢。
蕭北夢點了點頭,問道:“平安在哪裡?她有沒有想我?”
“能不想你麼?他生怕你突然又消失不見了。一天至少得問我五六遍,問你去了哪裡,又什麼時候回來。”
慕容雪央的臉上現出了無奈的表情,“你若是還不回來,她不知道會怎樣來煩我呢。”
“走,我們找她去。”蕭北夢當即滿臉堆笑,拉著慕容雪央就要往外走。
“你先等一會,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呢。”
慕容雪央喊住了蕭北夢,輕聲說道:“風起叔向我提出了建議,希望把祥雲部和慕容部合並到一塊。”
蕭北夢嘿嘿一笑,“他有沒有說,合並之後,是叫祥雲部呢,還是慕容部,或者是祥雲慕容部?”
“跟你說正經的呢,彆嬉皮笑臉的。”
慕容雪央在蕭北夢的腰間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你今天故意抬高石大哥和楚嶽的地位,心裡邊是不是對五部的未來有了構想?”
蕭北夢點了點頭,“我要讓漠北軍重現漠北,以孤行者為基本框架,再填充漠北城的遺民。至於漠北三部和祥雲部,他們本就是同一個祖先,我希望他們重新成為一家人,而你,就是他們唯一的王。”
慕容雪央搖了搖頭,“我可不想當這個王,若是僅僅要報父母和兄長的仇,我練成了劍道,直接將慕容威刺殺掉就可以了。若不是師尊有命,若不是要給你鋪出一條後路來,我哪裡會這麼麻煩地組建祥雲部?”
“雪央姐,辛苦你了。”
蕭北夢牽起慕容雪央的手,柔聲道:“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這麼多的人指望著你呢,你肯定不能撒手不管。至少,在沒有找到合適的接班人之前,你不能撒手。
你想必也很清楚,漠北三部當中,包括你們慕容部在內,他們現在之所以和我們走到一起,隻不過是形勢所迫,等到情況好轉,肯定會棄我們而去。漠北三部和祥雲部,合則強,能擰成一股繩,抵禦外敵,保護祖地;分則弱,必定會陷入無休止的內鬥當中。
我們要改變分離的局麵,當年漠北軍能守住漠北,沒有讓黑沙帝國的軍隊越過墨水河,漠北三部有著莫大的功勞。
此番即便能使得黑沙帝國退兵,漠北仍舊需要人來守護,守護她的人,隻能是重現漠北的漠北軍,再加上漠北三部。”
說到這裡,他不懷好意地笑了,“雪央姐,你若是不想當漠北三部的王,那就等平安長大了,你就把王位傳給她。當然,我看平安的性子,恐怕也是不願受拘束的,她可能也不會想要當這個王。
不過呢,我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慕容雪央睜大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蕭北夢。
蕭北夢嘿嘿一笑,“那就是我們再生一個,或者生好幾個,總能生出一個想要當王的。”
一邊說話,他一邊攬住了慕容雪央的纖纖細腰。
“大白天的,沒個正經!”
慕容雪央一巴掌拍掉了蕭北夢極其不老實的手,而後連忙跑出了帳篷,俏臉生霞。
…………
翌日,一大清早。
五部的核心人物便聚集到了一起,為五百餘整裝待發的孤行者送行。
除開楚嶽等五百孤行者中的佼佼者外,蕭北夢還帶上了幾名上三境的強者。
帶上他們,不是為了增強力量應對危險,而是為了方便快捷地聯絡。百裡險山能擋住二十萬大軍,卻擋不住這些高來高去的上三境強者。有他們跟隨,能夠讓蕭北夢與百林川保持及時的聯係。
一番叮囑與道彆之後,蕭北夢帶著五百餘人,徒步而行,快速向著山脈的方向奔去。翻越百裡險山,騎馬反倒沒有徒步方便安全。
耶律鴻祺說得沒錯,這片山脈的確異常的險峻,其中多是懸崖峭壁,好在這五百餘孤行者都是好手中的好手,前行雖然艱難,但有著蕭北夢以及隨行的幾位上三境高手的幫助,倒也沒有出什麼意外。
…………
十天之後,在斷河關和沙狼軍營地中間的走廊一側的樹林之中,蹲伏著蕭北夢、楚嶽等五百餘人。
他們在此處地方已經蹲了四天,一直蹲在這片茂密的樹林當中。
這四天裡,他們每天都能看到約莫三百左右的沙狼軍軍士從眼前經過,去往斷河關的方向,半個時辰之後再回來,返回營地。
“小王爺,我們現在已經休整好了,趕緊動手吧,看到這些黑沙騎兵,我這手早癢癢了。彆說是我,兄弟們也都一個個地按捺不住,都在這裡蹲四天了,不能再蹲了。”楚嶽再一次在蕭北夢的耳邊絮叨。
“好,動手,明天就動手,好不好?”蕭北夢敷衍著回應。
“小王爺,你到底有幾個明天?你已經跟我說過好幾個明天了。”楚嶽感受到了蕭北夢的敷衍,當即不樂意了。
蕭北夢眼見敷衍不過去,便稍稍端正了態度,“我們最多再等一天,如何?”
楚嶽稍作猶豫後,沉聲道:“好!最遲後天,再有黑沙騎兵從我們眼前經過,我就不等小王爺的命令了。”
說完,楚嶽裝作沒看見蕭北夢的白眼,趕緊去到了後麵的樹林,安撫其他孤行者去了。
“鬱行令啊鬱行令,不是我不想拉你一把啊,都怪你自己不爭氣。我都等你了三天,你連鬼影子都不見,我最多隻能給你再爭取一天的時間,你明後兩天再不出現,就活該你一輩子不受重用。給你大把的機會,你不中用啊!”
蕭北夢把目光看向了沙狼軍駐地的方向,當下甚是憂愁。
第二日,幾乎在同一個時間段,又有三百左右的黑沙騎兵從孤行者門藏身的樹林前經過。
可惜的是,領軍的將領並非鬱行令。
楚嶽和一乾孤行者們摩拳擦掌,險些就衝出了樹林,要將這三百黑沙騎兵給撂翻在地。
蕭北夢一陣好說歹說,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這群虎狼給勸了下來。
同時,他知道,明天不管鬱行令出不出現,都得動手,因為已經勸不住了。
確定明日就要動手之後,楚嶽以及一乾孤行者們一個個喜笑顏開,都把腰刀摸出來,擦了又擦。
黑沙騎兵這幾年在漠北的土地上作威作福,作惡無數,孤行者們早已對他們恨之入骨,明日就能報仇雪恨,他們自然是既激動又興奮。
時光悠悠,轉瞬即逝。
第二日,又幾乎是同樣的時間,約莫三百騎兵又出現了。剛剛聽到馬蹄聲,楚嶽等一乾孤行者便各自找好了出手位置,已經取下了弓箭,並彎弓搭箭,隻等獵物進入指定位置,便能鬆弦出箭,先給黑沙騎兵們一道開胃菜。
蕭北夢輕歎一聲,而後向跟隨而來的幾位上三境修士發出了指令,不能讓這些黑沙騎兵有一人逃脫,也不能讓他們發出任何警示或者求救信號。
得到這些修士們的回應後,他將目光投向了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心裡居然還有幾分緊張。
當然,他緊張的不是接下來要發生的廝殺,而是擔心來的黑沙將領不是鬱行令。
鬱行令是一個難得的人才,而且又曾經與自己同舟共濟,蕭北夢是真想拉他一把。
終於,馬蹄聲越來越近,當看到那個精瘦的身影時,蕭北夢咧嘴一笑,並對楚嶽下了命令,“誰也不能動走在前麵的那個瘦不拉幾的黑沙將領,他是我的!”
帶著三百左右黑沙騎兵不急不緩地走過來的黑沙將領正是蕭北夢苦等了數日的鬱行令,鬱行令顯然對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並不樂意,板著一張臉,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他乃是堂堂九品念師,離著大念師就隻差臨門一腳,不說要成為富都滿的座上賓,但也不至於隔三岔五要被派去斷河關下罵爹罵娘。
他知道,他之所以有如此際遇,與他的性格有一定的關係,但更重要的卻是因為他的姓氏。他的姓氏與前朝皇室同姓,受了無妄之災。
儘管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向彆人透露,他們家族與前朝皇室沒有任何的牽連,但似乎並無效果,不管是在聽風城黑駝殿,還是在沙狼軍之中,該有的排擠、該有的打壓,一樣也沒有少。
鬱行令曾經甚至生起過這樣一個念頭:既然在黑沙帝國之中永無出頭之日,何不趁著這個機會離開了黑沙帝國,到彆處去發展。
當然,他也隻是想想而已,並不敢去行動,因為他的決心還差那麼一點點,他還沒有走到絕路上。
很快,鬱行令帶著三百餘黑沙騎兵過來了,在他們進入攻擊範圍之後,隻聽咻咻咻的聲音響起,無數的箭矢突兀從道旁的密林之中激射而出。
鬱行令以及黑沙騎兵們在這條道上已經走了四年,早已熟悉無比,就像走在自家的菜園子裡一般,根本就沒有想到會遇襲,也不會想到,這片地界上,居然還敢有人對自己進行攻擊。
故而,一波攢射下來,三百黑沙騎兵就倒下去幾近一半。
不過,這些沙狼軍軍士不愧為黑沙帝國的精銳,猝不及防下遇襲,他們並沒有多大的慌亂,反應仍舊十分的迅捷,而且凶悍過人,第一時間拔出了腰間的彎刀,而後穩住身下驚慌失措的馬匹。
鬱行令的反應也是相當的快,立馬高喝:“向著密林衝鋒!”
如今,他們站在開闊的西河走廊上,無遮無擋,又在弓箭的射程之內,全然都是活靶子,隻要衝入樹林當中,短兵相接,對方的弓箭便發揮不了作用。
鬱行令的指令無疑是正確的,不過他今天遇到了孤行者。
當黑沙騎兵夢向著密林衝鋒的時候,他們還認為,至少還要承受兩波弓箭的攢射才能衝進密林當中。
但是,令他們意外的是,密林中的弓箭隻射出一波,便停了下來,而且,密林中的樹木隨之迅速搖晃起來,並向著深處蔓延而去。
“賊子要逃了!趕緊追!”
沙狼軍的騎兵們此際對自己的戰力還是相當自負的,以為眼見自己衝鋒過去,躲在密林中伏擊自己的人選擇了逃離。
遭受一波箭雨攻擊後,剩下的百餘名沙狼軍軍士急速衝鋒,很快就衝到了密林之前,鬱行令同樣也向著密林衝了過去,不過卻吊在了沙狼軍軍士的身後,他乃是念師,衝鋒陷陣的時候,自然得與敵人拉開足夠的距離。
就在沙狼軍的軍士要破林而進的時候,突然,一道道身影從密林中激射而出,手中的彎刀在陽光的照射著,閃耀著刺目的光芒。
孤行者自然沒有逃,楚嶽不過是派出了百餘名孤行者偽裝成逃離的樣子,剩下的孤行者則磨刀霍霍,給沙狼軍端上了主菜。
孤行者們的突然出擊,顯然又讓沙狼軍頗有些意外,同時心中又升起了不屑。
麵對騎兵的衝鋒,居然還有步卒敢主動迎擊?這明顯就是以卵擊石。
隻不過,接下來的場景,完全顛覆了沙狼軍軍士的認知。
突然從密林中衝出的孤行者,全是兩兩組合,或者三人配合在一起,選定了一名黑沙騎兵進行攻擊,他們的行動迅捷靈活,身如靈猿,很輕巧地便避開了戰馬的撞擊,而後一左一右,寒光閃爍而出,黑沙騎兵夢便接連栽倒於馬下。
鬱行令自然沒有閒著,催動念力,就要對近前衝擊而出的孤行者進行攻擊。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將魂力施展出來,便覺眼前一花,身前突然多了一人,他背負著雙手,嘴角含笑。
“小令子,人生何處不相逢,又見麵了呢。”來人話中帶笑。
鬱行令當即雙眼瞪得溜圓,驚呼出聲:“青陽,你居然沒死?”
出現在鬱行令身前的自然是蕭北夢,鬱行令雖然早早便來到了漠北,但蕭北夢在黑沙帝國擊敗聖子獨孤樓,刺殺殿主赫連魁,等等,所做的事情實在太過轟動,自然會傳到漠北來,被他知曉。
他還知道,黑駝殿在久久沒有找到蕭北夢的蹤跡後,赫連魁親自頒布指令,停止了對蕭北夢的追殺,言明“青陽”已經死了。
在赫連魁看來,蕭北夢中了同命咒,他已經奪舍成功,舍了先前的軀體,蕭北夢沒有活命的道理。
“什麼居然沒死?久彆重逢,就不能說點吉利的話,讓人開心的話?”蕭北夢翻了一個白眼。
鬱行令此際內心充滿了驚訝和疑惑,不過,他手下的兵士們正在拚命,現在可不是和蕭北夢嘮嗑的時候。
“青陽,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讓你的人停下來!”鬱行令急急出聲。
“好,他們馬上就要停了。”蕭北夢仍舊笑意不減。
果然,在他的話音落下後不到兩個呼吸的時間,孤行者們都停了下來。
隻不過,鬱行令的臉色卻是黑了,因為在孤行者們停下來的時候,他剩下的百餘名屬下已經沒有一個還能喘氣的,如今都落下了馬背,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成了一地的屍體。
而孤行者當中,隻有兩人重傷,十餘人受了輕傷,這場戰鬥,完全就是單方麵的屠殺。
同時,在將所有的黑沙騎兵斬殺後,楚嶽帶著十數名孤行者快步過來,就要將鬱行令給圍起來。
“忙你們的去吧,這是我的朋友,不要嚇到人家。”蕭北夢朝著楚嶽使了個顏色。
楚嶽點頭應了一聲,隨後便指揮著部下們打掃戰場,收攏黑沙騎兵的戰馬,將他們的屍體拖進密林深處,清除戰鬥痕跡。
鬱行令此際直勾勾地盯著蕭北夢,眉頭深皺地說道:“青陽,你身為帝國念師,沒想到,你居然投靠了孤行者!”
鬱行令來到漠北已經有了數年的時間,對漠北已經算得上熟悉,自然知道孤行者的存在。
看他們破舊的穿著打扮,再見到他們展示出來的強悍戰力,不難猜出他們的身份。
蕭北夢長歎一口氣,道:“我也是沒有辦法啊,赫連魁那個老鬼四處通緝我,我在黑沙帝國已經無處容身,總不得找條出路麼。”
鬱行令上下打量著蕭北夢,先前在黑沙帝國的時候,他對蕭北夢的話便半信半疑,現在這種形勢之下,他自然不會相信蕭北夢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