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8章 我後悔了,當初就該讓他退伍的(1 / 1)

此時,已是深秋。

雖然白天氣溫尚可,但夜晚的溫度卻很低。

康複醫院外頭的長椅上坐著兩個人,昏暗的路燈像巨石從頭頂壓下來,在地上印出一大團黑影。

長椅上,秦風和袁峰抽著煙,身旁放著兩個小瓶裝二鍋頭,還有一包用來下酒的花生米。

這些東西都是醫院小賣部裡頭買的,不值幾個錢,但卻能稍許排解一下憂愁。

“趙鵬飛目前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

孟言自顧自抽著煙,麵容有些滄桑,胡茬子都長出來了。

“具體表現呢?”

“記憶在衰退,每次睡一覺,醒來就會忘記一些事。”

秦風夾著煙的手指了指自己右側腦袋:“醫生說,是腦部炎症擴散引發的病變。”

“說他的腦袋,會隨著時間推移,慢慢忘記很多事,直到把能忘的都忘光。”

“他現在還能認得我,但是我很怕,他突然有一天睜眼,就不認得我了。”

他的眼睛被煙熏著,好像有些乾澀,以至於他不得不揉了揉眼睛,緩解乾澀。

袁峰手上夾著煙,但卻沒怎麼抽,他並不抽煙。

之所以點上,隻是為了陪秦風。

“會有好轉的可能嗎?”

“不知道。”

秦風搖頭:“醫生說會想辦法,但我這些天翻閱了不少腦部神經治療的相關書籍,查找了不少文獻資料。”

“還沒找到成功治愈的例子,都是用的保守治療方法,最後都會退化成一個大孩子。”

“趙鵬飛父母離婚了,有個爺爺歲數也大了,他大伯日子也不好過。”

“之後如果真的退化成一片空白,生活自理可能會成問題……”

袁峰再次陷入沉默。

部隊確實可以養著趙鵬飛,但很難養他一輩子。

不論是秦風,還是其他人,都沒法將自己的工作停下來一直照顧他。

至於請護工,也不是長久之計,最終這個問題還是得回歸到家庭。

部隊會一直支付補助金,營養費,之類的後續療養費用。

但如果到了那種地步,那趙鵬飛就實在是太可憐了。

那樣的狀態比植物人好不到哪裡去,而且會不停的折磨身邊的人,消磨他們的耐心,摧殘他們的身體和內心。

“我現在,有點後悔。”

袁峰拿起地上的酒,喝了一口,一下流淚辣到嗓子眼兒。

他不抽煙,同樣也不喝酒,所以稍微有點上臉。

秦風也喝了一口,但卻並沒有太多感覺,似乎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當初,我沒有去勸趙鵬飛留下,而是讓他順其自然的退伍,或許他現在一切都好好的,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袁峰指的是,趙鵬飛第一次受傷,在醫院時候。

那時候,趙鵬飛傷的同樣很嚴重,身上血就差流乾了。

後來,好不容易身體恢複,手部神經卻開始不聽使喚,不停的抖動。

那個時候,意識到再也無法端槍的趙鵬飛,就已經萌生退意,想著要不就到這結束算了。

在他猶豫不決,想著要不要放棄的時候,袁峰找到他談了很久,鼓勵他不要放棄。

之後,趙鵬飛才重燃希望,在秦風授銜儀式時回到部隊,決心從頭訓練,重新來過。

皇天不負有心人,最終趙鵬飛也成功戰勝自己,重新恢複巔峰,並且比以往更強,更出色。

但這一次,趙鵬飛被徹底打垮了,腦部受損和身體其他部位完全不一樣。

這是一種很難自愈的病症,就像阿爾茲海默症一樣,隻能通過藥物壓製,無法根治。

所以,袁峰覺得,趙鵬飛現在這般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責任。

如果讓趙鵬飛當時退伍回去,或許他已經結婚生子。

找了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過著溫馨平淡的生活。

而不是卷入到這些紛爭裡,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秦風放下酒瓶,搖了搖頭:“跟你沒關係,路是自己選的,我相信當時即便你不去,趙鵬飛也放不下部隊和那身軍裝。”

“就像你一樣,你知道有些任務可能會回不來,但你還是去了。”

袁峰沉默了,他隻是想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讓秦風好受一點罷了。

他掃了一眼袁峰的仿生機械臂:“怎麼樣,高科技用的還習慣嗎?”

袁峰抬起左手,五根手指機械的合攏,淩空抓了兩下。

雖然看起來和真手差彆不大的,但那種機械裝置的卡頓感還是很明顯的。

目前的科技水平,還遠遠沒有達到那種層次,所以再厲害的機械手,也依舊比不上正常人手的十分之一。

“還行吧,就是連接處容易悶出汗,總是會癢。”

“不過,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一隻手做事,這東西裝上主要作用是美觀。”

“最起碼,走到哪不會一直有人盯著我袖口看,不會被當成殘疾人對待。”

“還有這隻假眼睛也是,還帶攝像和存儲信息功能,功能上還是很全麵的。”

“不得不佩服,那些軍工科研技術人員的腦洞,你是沒看過我手上的替換件,還可以替換成手槍,匕首,甚至是榴彈槍……”

秦風笑著打趣:“那你現在,不跟變形金剛一樣,還有好幾種形態?”

袁峰:“那可不,我這就是新鐵血戰士。”

二人笑了笑,但很快就再次回歸到沉默。

頭頂路燈閃了兩下,僅有的一丁點光線也消失不見了。

夜裡兩點,醫院響應節能減排,所以隻留了幾個必要的微弱照明路燈,其他的統統關掉。

此時此刻,長椅上隻剩下點點火星在黑暗裡忽明忽滅,但卻怎麼都照不亮二人的臉。

秦風和袁峰兩人的身影,也因此徹底沒入到了黑暗中,難以脫困。

過了一會,袁峰這才幽幽開口:“你是農場的人,對吧?”

秦風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像是沒聽見一樣。

袁峰似乎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後接著說:“當兵,本身就是一件不容的事,舍小家,顧大家,風裡來雨裡去。更何況還得背負另外一個身份,危險也會成倍增長。”

“其他的,我不多說,分內的事我能幫上忙,外頭的事我幫不到你,你自己多小心,他們很厲害。”

說罷,袁峰便舉起酒瓶,秦風也拿起瓶子和他碰了一下。

玻璃瓶在黑暗中發出清脆的聲響,兩個男人仰起頭,將瓶子裡剩餘的二鍋頭一飲而儘。

袁峰離開了,像是沒來過一樣,醫院路燈下的長椅上,隻剩下秦風和兩個空酒瓶。

他抽了許多煙,在樓下坐了很久,最終實在是煩躁的厲害,這才衝著角落黑暗的地方問候一聲。

“你這個偷窺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