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公安部正式下達調令，張衛東調任梁西省鳳城市周山縣，任縣委常委（副廳級）、縣委副書記、代縣長。
這個安排出乎所有人意料。既保留了張衛東的副廳級待遇，又給了他主政一方的機會。更重要的是，周山縣正是當年聶明宇強占煤礦的地方，也是張衛東獲取關鍵證據的所在。
“這是要讓你親手收拾聶明宇留下的爛攤子啊。”齊緯國看著調令，意味深長地說。
張衛東卻明白，這背後一定有吳敬凡的運作。讓他去周山縣，既是對他能力的信任，也是一場考驗。
臨行前夜，張衛東獨自來到書房，撥通了王越的電話。
“越哥，我要去周山了。”
電話那頭傳來王越爽朗的笑聲：“早知道了！老爺子說這個安排妙得很。對了，給你準備了個驚喜。”
“什麼驚喜？”
“到了就知道了。”王越賣了個關子，“記住，在地方上混，光會破案可不行。有什麼需要，隨時找我。”
掛斷電話，張衛東又給邢旅長發了條信息，感謝他在聶明宇案中的協助。很快收到回複：“張縣長，周山駐軍是我老部下，有事直接聯係。”
最後，他猶豫再三，還是給蕭然發了消息：“明天我就去周山任職，保重。”
消息剛發出，電話就響了起來。
“東哥，我也要去周山！”蕭然的聲音透著堅定。
“彆鬨，你在京城發展得好好的……”
“我已經申請調到梁西省司法廳了！”蕭然打斷他，“周山縣的法律顧問，我當定了！”
“不是，梁西司法廳你家開的啊？”
說完這話，張衛東瞬間又覺得不妥。
“咋了，人家一個留洋的法學博士，人才引進不行啊？”
“你才多大，還法學博士？”張衛東以為，博士至少得跟鄒曉燕一般大的年齡才能畢業，而這個蕭然看上去撐死了也就二十三四的樣子，怎麼可能是法學博士？
“女孩子的年齡不許打聽！”
張衛東心頭一熱，卻故意板起臉：“蕭然！你一個女孩子，何必跟著去冒險……”
“東哥，”蕭然突然不服氣的說道，“你不會是嫌我能力不行，礙手礙腳吧？上次我可沒給你丟臉……”
電話兩端同時沉默。最終，張衛東輕歎一聲：“注意安全。”
次日清晨，張衛東告彆嶽父一家，獨自駕車前往周山縣。齊悅因為孕期不便，暫時留在省城。
車子駛入周山縣界時，張衛東刻意放慢了車速，仔細觀察著沿途景象。
與繁華的省城相比，這裡顯得破敗許多。道路年久失修，兩旁農田裡的莊稼也長得蔫頭耷腦。
“看來這個貧困縣的帽子，不是白戴的。”張衛東自言自語道。
剛進縣城，張衛東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縣委大院門口拉著紅色橫幅：“熱烈歡迎張衛東縣長履新赴任，共創周山美好未來”，門口兩邊還有上百名群眾和小學生手持鮮花列隊等候。
“搞什麼名堂？”
看到這一景象，張衛東不禁皺眉。
他特意沒通知具體到達時間，就是不想搞這種讓他討厭的形式主義。
停好車，一位五十多歲、乾部模樣的男人快步迎上來：“張縣長好！我是縣委辦主任劉誌軍，代表周山縣四套班子歡迎您！”
張衛東勉強握手，壓低聲音問：“誰安排的歡迎儀式？”
劉誌軍一愣：“是……是李書記的意思。說您是從省裡下來的大領導，必須隆重……”
正說著，一位身材微胖、滿麵紅光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來，老遠就伸出雙手：“衛東同誌！可算把你盼來了！我是縣委書記李有才！”
張衛東注意到，這位李書記手腕上戴著一塊價值不菲的名表，身上的西裝也是國際大牌。在這貧困縣，顯得格外紮眼。
簡單寒暄後，李有才熱情地拉著張衛東往會議室走：“正好今天開常委會，先帶你認識一下班子成員。”
會議室裡，十幾位縣委常委已經就座。見他們進來，紛紛起身鼓掌。
李有才一一介紹：“這位是常務副縣長馬建平，這位是政法委書記趙德柱，這位是……”
張衛東敏銳地發現，當介紹到紀委書記周海時，對方眼神閃爍，握手時掌心全是汗。
“同誌們，”李有才滿麵春風地說，“張縣長是省裡派來的優秀年輕乾部，今後我們要全力支持他的工作！下麵，請張縣長講話！”
張衛東來之前，周山縣的乾部都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副廳級乾部，但是，他們卻沒想到張衛東竟然這麼年輕。
隻是張衛東那沉穩的表情和堅定而自信的眼神，似乎在訴說著他是一個有些經曆的人。
掌聲中，張衛東站起身，環視眾人：“首先感謝組織的信任。我來周山隻有一個目的——辦實事。剛才進城時看到的情況，讓我很痛心。”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大家紛紛猜測，到底是什麼事情，讓這位新上任的縣長如此感慨？
難道，傳說中的官場殺手就是這樣開場的嗎？
李有才的笑容也是頓時僵在了臉上。
“我感謝大家的熱情，但是，我還是提議，從明天起，所有形式主義的迎來送往一律取消。”張衛東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現在，請各位用五分鐘時間，簡要彙報分管領域最急需解決的問題。”
常委們麵麵相覷。這種開門見山、直指問題的工作方式，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他們本以為今天就是一個普通的見麵會而已，根本就沒有做任何的彙報準備。
大家多是務虛，切實的幾乎沒有。
隻有紀委書記周海提了一嘴關於營商環境的問題：“我們縣資源說不上豐富，也不算太差，卻頂著一個貧困縣的帽子，實不應該，我認為，這主要是咱們的營商環境不夠理想。我希望咱們黨員乾部，必須主動帶頭，營造一個良好的經商環境，這樣，才能真正吸引到優質而且有利於老百姓的投資進來，從而儘快摘掉貧困縣的帽子……”
張衛東聽得出來，即使周海，也沒有敢明確的指出，周山縣存在著嚴重的官商勾結，才導致了真正的商業不能健康發展。
哪怕聶明宇的案子已經有了初步定性，周海也沒敢指名道姓。
由此張衛東推斷，鏟除保護傘的工作，任重道遠。
散會後，張衛東剛回到辦公室，縣委辦公室主任劉誌軍就匆匆趕來：“張縣長，李書記請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李有才的辦公室比張衛東的大了一倍不止，真皮沙發、紅木辦公桌一應俱全。見張衛東進來，他笑著指了指沙發：“衛東啊，初來乍到，有些情況我得跟你通通氣。”
張衛東坐下，靜待下文。
“周山情況特殊，”李有才遞過一支煙，被婉拒後自己點上，“前任縣長……就是聶明宇案牽扯進去的那個，留下不少爛攤子。咱們當領導的，首要任務是維持穩定。”
“李書記，我認為發展才是硬道理。”張衛東直視對方，“周山煤礦被星雲集團霸占多年，現在是時候歸還給人民了。”
李有才臉色微變：“這事牽涉麵廣，得從長計議……”
正說著，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紀委書記周海慌慌張張衝進來：“李書記，不好了！省紀委工作組突然到訪，已經進駐賓館了！”
李有才手中的煙掉在地上：“帶隊的是誰？”
“省紀委副書記王鐵軍！說是……說是來調查扶貧資金問題的！”
張衛東注意到，李有才的額頭瞬間冒出冷汗。而更讓他意外的是，周海說完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竟帶著一絲……感激？
走出書記辦公室，張衛東的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張縣長，我是周海。有重要情況彙報，今晚8點，縣紀委317辦公室，不見不散。”
張衛東望向窗外。陰雲密布的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周山縣破舊的街道。
暴風雨，真的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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